"理查德!"艾米丽厉声警告。
理查德充耳不闻,继续用英语对秃顶男人说:"她总是这样,每次离婚后都会找个exotic的当地人来"体验文化"。上次是意大利的渔夫,再上次是..."
我没等他说完。五年处理景区纠纷的经验让我练就了快速反应能力——我一把揪住理查德的领子,把他推到餐桌上。
"欢喜!不要!"艾米丽尖叫。
太迟了。香槟塔轰然倒塌,水晶杯碎了一地。宾客们惊呼着后退,有人大喊"保安",随即意识到我就是保安,场面更加混乱。
"你这个自以为是的混蛋,"我咬牙切齿地对理查德说,"再敢侮辱艾米丽,我让你爬着回美国。"
理查德脸上闪过一丝惊恐,随即恢复傲慢:"看看,多么粗鲁。艾米丽,这就是你的品味?"
"够了!"艾米丽用力拉开我,眼中含泪,"欢喜,你疯了吗?"
我松开理查德,喘着粗气环顾四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有震惊,有鄙夷,更多的是看马戏表演般的兴味盎然。
"我去洗手间。"我低声说,转身离开这个噩梦般的宴会厅。
洗手间的镜子映出一张陌生的脸——愤怒、羞耻、受伤。我扯下领带,打开水龙头狠狠搓了把脸。我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要答应来这种场合?明明知道不属于这里...
门开了,艾米丽快步走进来,顺手锁上门。
"你知不知道你刚才毁了我三个月的努力?"她压低声音质问,脸上的妆容因为泪水有些花,"那些投资人现在怎么看我?带个野蛮人来晚宴?"
"野蛮人?"我冷笑,"是啊,在你那些高贵的朋友眼里,我就是个没教养的乡巴佬。真抱歉让你丢脸了,"安全专家"女士。"
艾米丽脸色一白:"我那么说是为了..."
"为了什么?让我听起来不那么可悲?"我打断她,"承认吧,艾米丽,你以我为耻。一个小保安怎么配得上华尔街精英?"
"不是这样的!"她抓住我的手臂,"我只是想让你更容易被接受..."
我甩开她的手:"接受什么?接受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
艾米丽沉默了,眼中的泪水在灯光下闪烁。我们就这样站在豪华酒店的洗手间里,中间隔着无法逾越的鸿沟。
"也许你是对的,"她最终轻声说,"也许我太自私了,把你拉进我的世界。"
我疲惫地摇头:"我要回九寨沟。"
"欢喜..."
"现在。"
艾米丽深吸一口气,点点头:"琳达会安排车送你去机场。"
她转身离开,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我心上。
回九寨沟的飞机上,我望着窗外的云海,思绪万千。也许这段关系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她是翱翔九天的鹰,我是地上打滚的野狗,强行凑在一起只会互相伤害。
回到宿舍已是凌晨三点。我脱掉那身昂贵的西装,随手扔在墙角,换上熟悉的保安制服。镜中的我重新变得熟悉——粗糙、真实、不完美,但至少是我自己。
第二天上班时,老李看我的眼神充满同情。
"听说你在北京大闹天宫了?"他递给我一根烟。
我苦笑:"消息传得这么快?"
"朋友圈都刷爆了。"老李划开手机给我看,""美国富婆的保安男友暴打前夫",点击量十万加了。"
我凑近一看,是一段模糊的视频,记录了我推搡理查德的瞬间。评论区热闹非凡:"保安小哥威武!为爱出手,真汉子!这保安有点帅啊..."
我摇摇头把手机还给他。在这个娱乐至死的年代,我的耻辱成了大众的消遣。
接下来的一周,艾米丽音讯全无。我试着给她发过几条信息,都石沉大海。也许这样最好,给我们双方一个体面的退场。
直到那个雨天。
我正在镜湖边巡逻,忽然听到游客的惊呼声。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不知怎么掉进了湖里,正在水中挣扎。没有犹豫,我再次跳入冰冷的湖水。
救人的过程很顺利,比起上次有了经验。当我浑身湿透地抱着小女孩上岸时,周围响起一片掌声。孩子的母亲哭着向我道谢,有游客掏出手机拍摄。
"又是你!"景区主任闻讯赶来,既惊讶又无奈,"上次救人腿抽筋差点把自己搭进去,还不长记性?"
我咧嘴一笑:"职业病。"
当晚,老李冲进宿舍,激动地挥舞手机:"欢喜,你火了!"
我困惑地接过手机。屏幕上是我救人的视频,已经被转发数万次,标题是"最美保安!九寨沟保安小哥再次勇救落水儿童"。
"这..."我一时语塞。
更让我震惊的是评论区。有人认出了我:"这不是之前北京那个暴打老外的保安吗?同一个!真正的英雄!爱了爱了,这才是中国好男儿!"
手机突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欢喜先生吗?"一个男声说,"我是央视记者,想采访您救人的事迹..."
我还没回答,又一个电话插进来。这次是省旅游局,说要给我颁发"旅游行业先进个人"奖。
电话一个接一个,媒体、政府、甚至影视公司,都想来采访或合作。我彻底懵了,一个普通保安的平凡举动,怎么突然成了全国焦点?
深夜,当电话终于消停时,一条短信跳出来。看到发件人名字,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艾米丽:"看到新闻了。你一直都是英雄,只是我太愚蠢才没发现。明天回九寨沟,希望能见面谈谈。如果你不愿见,我理解。"
我盯着手机屏幕,久久无法回复。命运开了个荒谬的玩笑——当我终于接受与艾米丽缘尽时,却意外成了"网红"。这是机会还是讽刺?
窗外,九寨沟的星空格外明亮。我想起艾米丽曾说,美国的星星没有这里的美。也许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我们能看到同样的星光?
最终,我回复了简短的一个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