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不着?”郑杠突然大笑。
“当年先王用藤牌军破红毛人火器时,你还在穿开裆裤!现在你告诉我够不着?”郑杠猛地抽出弯刀,刀背重重砸在阮有整肩头。
“明天天亮前,你给我带三千死士去夜袭清营!拿不下他们的火炮,就别回来见我!”
阮有整浑身一颤,想起城外清军营地里犀利的火炮,想起那些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的炮管,突然觉得郑杠的命令不是让他去夜袭,而是让他去送死。
“郑公,”阮有整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濒死般的呜咽,“象兵营……还没集结完毕?咱们能不能……”
“象兵营?”郑杠的弯刀突然抵住他咽喉,冷光映得阮有整瞳孔骤缩,“你以为本公不知道?
象兵早被清狗的炮火吓散了!现在你只有两条路——要么带死士去炸炮营,要么现在就死在这儿!”
殿内死寂如坟,阮有整想起小时候在顺化城见过的焚城夜——叛军攻破城门时,贵族们就是这样红着眼睛逼士兵去送死。
“末将……领命。”
阮有整走出宫殿时,副将阮青正蹲在廊下擦刀。
阮有整突然开口。
“郑公让咱们去夜袭清军,分明是拿咱们当炮灰,你说怎么办”
阮青抬头,眼里闪过狠戾:“与其白白送死,不如……”他伸手作势抹过脖颈,“提郑杠的头颅献给清军,换咱们弟兄一条活路!”
夜风突然卷着硝烟扑来,阮有整打了个寒颤。
“你疯了?”阮有整压低声音,却看见阮青从怀里掏出染血的密报——这是今晚清军射箭发过来的,绢帛上写着“清军允诺,献郑杠者封万户侯”。
“将军,”阮青单膝跪地,刀身磕在青砖上迸出火星,“弟兄们都不想死,郑杠把象兵当宝贝,却让咱们拿长刀去拼火枪,这算什么主公?”
阮有整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出红河岸边的惨状——断肢、焦土、漂浮在河面的尸体。他深吸一口气,嗅到空气中仍有未散的硝烟味,突然开口:“备马。”
阮青愣了愣:“将军?”
“去叫弟兄们集合,”阮有整睁开眼,声音里突然多了几分冷硬,“就说……郑公有密令,今夜突袭清军大营。”
子时三刻,三千死士在城北校场集结。阮有整站在点将台上,看着台下士兵们脸上的疲态,突然扯掉胸前的象纹护心镜,任其摔在青砖上碎成两半。
阮有整猛地抽出弯刀,刀身在火把下映出他通红的双眼,“弟兄们!郑公要咱们死,咱们偏要活!”话音未落,校场四周突然涌出持戟的卫兵,将死士们团团围住。
“阮有整!”郑杠的声音从城楼传来,他身着镀金战甲,腰间象纹弯刀在火光下泛着冷光,“本公就知道你要反!!”
阮有整抬袖抹去嘴角血沫,却在抬头瞬间怔住——阮青竟握着染血的密报站在郑杠身侧。
“反?”他擦了擦嘴角的血,“我只是不想当炮灰!”说着猛地转身,刀光如电般劈向最近的卫兵。
“拿下阮有整人头,赏银一万两!”郑杠愤怒咆哮道。
听到这里一些死士纷纷倒戈,校场瞬间陷入混战。
城外的清军营地灯火通明,张煌望着升龙府城内腾起的火光,将烟头按灭在炮管上。
“看来安南人等不及天亮了,”张煌冷笑一声,“通知炮兵团,给他们的内乱添把火。”
夜空下,数十门重型火炮的炮口缓缓扬起,像一群昂首的钢铁巨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