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话确实让吴文华感到吃了瘪,自己没到那一步,问再多也白搭,所谓百闻不如一见,说的就是这个理。
当然,在吴文华心里,对于二哥的这一走,他有种既羡慕又担心的复杂情绪,他是想一起走呢还是想一起走呢?
只是毫无疑问,这一次还没轮到他。
当听到二哥这句话蹦出时,吴文华想好的千言万语,陡然间,仿佛都化作了青烟,高高扬起,消失在浩瀚天空中。
听见司机师傅又催促了两声,吴文华放下了所谓的千言万语,最后他只祝福道:“祝二哥一路顺风!”
“放心吧!”吴文国拍了拍吴文华的肩膀道,“在家里好好干!”
这话倒像一句即将辉煌腾达者对依然贫穷落后者的鞭策,吴文华虽然感觉到一阵酸涩,此时此刻也只能点头称好,仿佛多说一句,都能让人洞穿他的心境。
“闲话就说到这儿,我得上车了,照顾好阿妈。”吴文国一边回应身后的司机的再三催促,一边匆忙跟吴文华作别。
吴文华地热切期盼的目光循着吴文国的背影,直追到发出“坎坎坎”的轰鸣声的拖拉机上,追到横在拖拉机前面的漫长的黄土路。
他双手叉着腰,愣立在桥上,感受着工业和农业的差别,那机器的轰鸣声就像一声声呐喊,呐喊着“快上来”,又好像呐喊着“我走了”。
而他所能做的就是轻轻地挥一挥衣袖,带不走一片云彩。
忽然,一阵大风吹过,扬起漫天尘沙,遮盖了吴文华的身影,甚至把整个拖拉机都给盖住。
只听得拖拉机的轰鸣声还在响,他们还没有出发,吴文华猛然想起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拔腿跑向拖拉机。
可是当他拔腿之时,拖拉机也适时开动,这台象征着工业化的现代机器滚出了第一个圆周,然后滚出第二个,紧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
风停了,它走了。
二哥和国庆哥他们都要去大城市了。
这个世界仿佛只丢下了吴文华,他发狂地跟在拖拉机后面跑,撕声大喊道:“二哥,到了那边记得写信。”
吴文国站了起来,他读懂了吴文华的内心,也高喊道:“我一到那边就立即写信过来,会把看到的一切都告诉你。”
“谢谢二哥,谢谢你懂我!”吴文华还在跑,吴文华还在喊。
就这样,吴文华用两条腿在向四个轮子挑战,足足跟了三四里路,才终于被拖拉机拉开了距离,这距离使得他无力再追赶。
他颓然地弯下腰,双手撑在双膝上,头颅高昂,望着渐行渐远的拖拉机,望着渐行渐远的二哥,望着渐行渐远的外面的世界。
沉默,成为他这一刻的情绪表达。
但是对于为什么沉默,又如何打破沉默,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仿佛只有天知道。
他只在心里这样想,拼尽最后一口气,他就能收获工业化对他的召唤。
说到底,他是要脱离锄头把的人,他暗自励志道。
对于吴文华这样异常的举动,路边有个蓄着山羊须的中年男人已经留意了很久。
当他认出是横河老街老吴家的吴文华时,不免大为吃惊,走上前去搭讪道:“是你啊,怎么跑到崖下大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