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师锦被关进绣楼里,如意和尚、痴难道长、无价老尼轮流看守。王敬轩还是不放心,又增添了许多丫头庄丁。他也知道女儿日夜以泪洗面,悲苦不已,可是这门亲事万万结不得。厂卫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饿狼,把柄落到人家手里,王家就完了。弄个满门抄斩,总比他一个女儿伤心好。
可是,自从在京城看到徐霜、孤灯的手被斩断以后,他又有了新的想法。他身为五派盟主却被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杀得落荒而逃,这脸丢得干干净净。丢了脸不说,惹了武林人士满堂笑,他这盟主之位已经有人虎视了。
王敬轩是个站在高峰看惯风景的人,这个喜好,他是不会那么容易丢掉,就算死,也要死在高峰上。高处不胜寒,从来没有过的寒风,突然多了起来。
这天傍晚,晚饭以后,王敬轩练了一趟拳,而后往绣楼而来。
正赶上无价老尼走过,王敬轩叹了一口气,负手道:“我怎来这里了!”
无价老尼一脸哀愁道:“盟主,小姐……”
“是不是又在闹,摔东西,哭?随她便,我总不能让她把王家毁了。”
无价老尼道:“盟主,您可就这一个女儿!王夫人去的又早!”
“一个女儿怎么了,她一个人的命能抵一家子人的命?”
无价老尼道:“与其这样,不如让她远走高飞,我们都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让她走可以,不过,她从此不再是我忘敬轩的女儿,她再也不要姓王。告诉她,多带点银子,我以后管不了她了。”
“盟主,您同意了?”
“你们看着办,我什么也没说。你们不后悔,我更不后悔!我知道,她早被你们放跑了,既然这样,这个盟主,我也不当了,把王家解散了,各奔东西。”
“盟主,您真要解散了王家?”
“为了大家,我只能这么做。你们都走吧,也许有一天我们还能相会。”
“小姐,她……”王敬轩的话似是而非,含含糊糊,无价老尼听不明白。
“让她走吧。”王敬轩这一句话说得异常冰冷无情。
无价老尼心里还是糊里糊涂,这“让她走吧”四个字,在王敬轩口里说出竟是另一种味道。不过,无论有什么味道,这里面的意思绝少不了这个“走”。
无价老尼不再多说什么了,盟主就是盟主,说句话也是那么的深不可测,奥妙无穷。她返回绣楼把盟主的话给如意和尚、痴难道长说了,二人无不点头。于是,痴难道长一剑劈开铜锁,如意和尚一掌打破楼门,无价老尼高呼一声:“小姐,盟主放你走了。”
场上所有众人欢腾一片。王师锦这一走,也许就要把他们拖进泥潭,把他们送上黄泉路,而他们还那么开心。
王师锦早已收拾停当,哭脸早变成了笑脸,从马厩牵出马,辞别了三位师父及其他众人,义无反顾地离开了王家。她远远望着黑夜里那高大的建筑,心里发一声“再见了我的家”,含着热泪,而后纵马沿着大路疾奔而去了。
次日,王敬轩就宣布了解散王家的事。府中上上下下各分了些银子,一个个哭成了泪人,最后还是各奔东西了。
王敬轩有他自己的主意,有些东西当舍还要舍,也许今天舍去多,明天就会加倍奉还。他是为了王家的明天,更是为了自己的明天。
身为一个武客,什么最重要?每个人的价值观不同,而王敬轩的价值观就是:“武林天下第一”。
这是武林人士都梦寐以求的荣誉,可是自古至今,却没有第一人,而他就要争做这第一人了。
王敬轩做完这一切,换了身朴素衣裳,拿了一把剑,备了些银子,牵了最后一匹马,将大门一锁,便离开了。他去哪里,他除了要去找他的女儿,还有很多事要办。在这世上他最舍不得两样东西,其中之一就是她的宝贝女儿了。
卸任盟主之位,两天前便向朝廷递交了辞呈,也已经布告武林,王敬轩从此只是一个普通剑客了。当年若非东厂扶持,他也不可能登任盟主之位。这几十年里,他不知为东厂办了多少差事,杀了很多坏人,也有很多正义之士。如果有人在他背后骂他一声“东厂的走狗”,他是无力反驳。现在,这个“美名”,他终于可以摘掉了。这么一来,他反而觉得浑身轻松了许多,高尚了许多。
王敬轩可不是无目的而行,他去的第一站就是大觉寺。他要去拜访一位老朋友,这位朋友就是方丈一叶大师。当年,高天奏就是被他擒拿,也是死在他的手上。这是一个秘密,他是唯一的知情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