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川的工牌在分拣台上震出蜂鸣声时,他正盯着监控探头发红的夜视光圈。二十三米长的传送带像条抽搐的食道,不断喷涌出打着“加急”红标的包裹,空气里飘着隔壁组有人晕倒时打翻的藿香正气水味。
“三号线生鲜件!”主管的吼声从对讲机里炸出来。陆小川抹了把糊住眼睛的汗,抓起扫码枪冲向冷藏区。冷库门上结着厚厚的冰霜,搬运工老张蜷在货架后啃冷馒头,工服领口露出的膏药贴已经发黑。
陆小川找到货物后,用扫码枪的红光扫过泡沫箱。突然,他的瞳孔猛地收缩——物流单上的收件地址栏像浸了水的墨迹般扭曲起来,“甲子巷144号”五个字在电子屏上不断闪烁。他刚要凑近细看,后背突然被冷藏箱撞了个趔趄。
“发什么呆?”主管的鳄鱼皮鞋尖踢在货箱上,“这批阳澄湖大闸蟹超时了你赔?”陆小川习惯性地露出个傻笑脸,继续手中的工作,心里却自嘲道:“行尸走肉是不是就是我这个样子呢?”低头看看自己磨破的鞋尖,三个月前被叉车轧过的脚趾又在隐隐作痛。
凌晨23点28分,分拣台的电子钟跳成血红色。陆小川数着传送带上掠过的包裹,叹了口气:“哎,离休息还早着呢。”这时,手机在裤兜里震动,家族群弹出消息:“小川,这个月生活费……”
“川子!”同事大刘突然从货架后探出头,手里递过来半瓶可乐,“怎么这么晚?你妈又催债了?”顺着大刘举起来的手,陆小川看到他工服肩线裂开的口子里露出暗红色的烫伤——那是上个月被蒸汽除胶机喷的。
陆小川无奈苦笑,接过递过来的可乐,又从兜里掏出平时吃的降压药,倒出两片混着可乐吞下。喉咙里的气泡炸开,让他感到一阵短暂的舒爽。抬头看见主管正往考勤表上打叉——那是给发烧请假的工友准备的。
陆小川低下头,继续机械地扫码、分拣。他的思绪却飘远了,他忽然觉得,自己的生活就像这条永不停歇的传送带,包裹一个接一个地涌来,而他只能麻木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直到筋疲力尽。
“川子,撑住啊。”大刘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里带着疲惫和无奈。
陆小川点点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事,习惯了。”
他抬头看了看电子钟,血红色的数字跳到了23点45分。离下班还有三个小时,而传送带上的包裹依旧源源不断。陆小川深吸一口气,继续投入工作,心里却暗暗发誓:“总有一天,老子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然而,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主管的吼声打断:“四号线快递件!快点!别磨蹭!”
陆小川苦笑一声,抓起扫码枪,继续在这条永无止境的传送带上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