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将台上风掠过檐角铜铃,发出清越之音。
独孤威擎伸手按住腰间"斩仙"佩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底却燃着灼灼星火:
"七哥你看台下——二十万人同吃一锅饭,同睡一片地,连甲胄磨损的纹路都相差无几。"
他忽然转身望向演武场尽头的"铁律碑",那是他们亲自立下的三十六道军规,每个字都被刻刀凿得深可见骨,
"昨日有个百夫长误了晨时训训练,自己在碑前跪了三个时辰,全营士卒竟无一人替他说情。"
威岳顺着弟弟的目光望去,见晨光正一寸寸漫过"铁律如山"四个朱砂大字,落在前排持盾士卒紧抿的嘴角上。
他抬手轻拍威擎后背,指尖触到对方披风下凸起的鞭痕——那是三日前威擎亲自执鞭,惩戒了一队擅自挪用粮草的士卒。
"凡人在修士眼里是蝼蚁?"威岳忽然轻笑,
"凡人斩仙,你可知他们凭什么?不是灵气,不是法宝,是"后退者斩"的铁血军规,是"生为凡人,死亦成碑"的执念。"
威擎的喉结滚动,忽然想起上个月巡查营地时,曾见两个士卒躲在柴堆后私语。
其中一人摸着胸前尚未愈合的刀疤笑:"若不是军规里说"重伤者可入功勋营",老子早他妈躺担架上了。"
另一人则往地上啐了口血沫:"等老子升到千夫长,定要让兄弟们都记住,咱们的刀比修士的剑诀更快。"
此刻威擎望着台下如铁铸般纹丝不动的阵列,忽然觉得那些被军规打磨得棱角分明的脸庞,比任何法宝都更具威慑力。
演武场的风掀起威擎额前碎发,他望着远处山巅盘坐的“仙道院”的修仙者身影,指尖在刀柄上敲出极轻的节奏。
那些人踏云而来时,曾居高临下扫过演武中的二十万凡军,眸光里的轻蔑如同一把钝刀,在少年将军心口划出细不可闻的血痕。
"七哥你看,"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刻意压下的锋芒,
"他们袖口的云纹绣得再精致,也不知道咱们士卒的甲胄下,藏着多少道与妖兽搏杀的伤疤。"
威岳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山巅修士抬手间有灵气凝成法诀,竟将晨间露水聚成水晶般的酒盏。
他忽然轻笑,从怀中取出半块硬饼掰碎:"当年父亲带咱们去仙门赴宴,那些老修们看向咱们的凡军随从也是这样的眼神。他们说"凡人修行如蚍蜉撼树"。"
饼屑落在点将台石缝里,立刻被觅食的蚂蚁团团围住,威擎望着那些细小却坚定的身影,忽然想起营中流传的那句话:"蚂蚁多了,也能咬死大象。"
"灵根?"威擎指尖抚过刀鞘上刻的"斩仙"二字,那是他亲自用刻刀凿出来的,
"上个月咱们营里的老卒王三,凭后天境界硬抗了三阶妖狼的利爪。你猜他怎么说?"老子每杀一只妖兽,就当是拔了一根仙修的羽毛。""他的声音里泛起滚烫的笑意,
"那些高高在上的修士不会懂,凡人的狠劲,从来不是靠灵根催生的。"
威岳忽然指向演武场角落的"洗心池",那是用妖兽血液混合寒铁打造的淬体池,池底沉睡着无数枚被煞气浸透的箭镞:
"记得去年冬训,你让八百新兵在池子里泡了三日三夜。他们出来时嘴唇冻得发紫,却没一个人喊过一声疼。仙修用法术取暖,咱们用意志抗寒——这之间的差别,或许才是咱们的"灵根"。"
威擎忽然转身望向台下,二十万士卒正在烈日下练习"煞气凝刃"。
前排盾兵的肩甲被晒得发烫,却依旧纹丝不动;后排弩手的手指磨出血泡,却仍在调整弩机角度。
他想起昨夜查营时,听见几个伤兵在帐篷里闲聊。有人说:"等老子伤好了,定要去仙修的山头砍两棵灵树当柴火。"另一个接话:"砍树算什么?我要把他们的聚灵阵拆了,给咱们的"破天阵"当垫脚石。"
"他们以为灵根是天分,"威擎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
"却不知道凡人的"灵根",长在血里,刻在骨上。"
远处山巅传来修仙者的谈笑声,威岳忽然将半块硬饼捏成粉末撒向空中。刹那间,无数蚂蚁从石缝里涌出,在阳光下连成黑色的溪流。
"仙修论道,凡人论势。"
他望着那些渺小却有序的生命,声音里带着冷锐的温柔,
"当二十万凡军的煞气聚成洪流,纵是天仙下凡,也要在这"势"面前退避三舍。就像这些蚂蚁,单只不足为惧,但千万只聚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