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君的青铜笛在狂风中震颤出金石之音。
他立在观星台三层飞檐的鸱吻上,玄色官服被罡风撕扯得猎猎作响。额间风巽纹泛着青芒,浑天仪罗盘悬浮在身前三尺,十二道星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解。
"戌时三刻,巽宫移位。"朱君咬破指尖在罗盘刻下血符,目光扫过宫城外翻卷的乌云,"萧统领,带陛下移驾太庙!"
禁军统领萧景逸单手按着佩刀刚要动作,忽然听见怀中传来清脆笑声。两岁的小皇子伸出肉乎乎的手掌,竟抓住一缕呼啸而过的风刃。金线绣制的襁褓应声碎裂,露出孩子掌心若隐若现的青色纹路。
"朱大人,这......"
"苍龙印!"朱君瞳孔骤缩。他凌空踏出七步,官靴在琉璃瓦上踩出北斗阵图。青铜笛横在唇边,《定风波》的旋律化作有形音纹,将即将爆发的风眼暂时困在七丈之内。
太和殿前的蟠龙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工部尚书李崇明带着三十名金吾卫破门而入,手中捧着沾血的《天灾疏》:"陛下!钦天监耗费百万白银铸造的镇风塔根本是欺世盗名!臣请即刻启用西域献上的血祭之法......"
"放肆!"老皇帝将小皇子护在龙纹氅衣下,袖中忽然甩出三枚青铜卦钱。那些钱币悬停在李崇明鼻尖前,表面篆刻的"风雷水"三字正渗出猩红血珠。
朱君的身影如落叶飘落殿前。他指尖还沾着绘制血符的朱砂,声音却温润如常:"李大人可知,你袖中那卷《血祭仪典》第三页写着什么?"不等对方回答,他忽然吹响长笛,李崇明的紫檀笏板应声炸裂,数十张地契银票混着西域梵文纸笺纷纷扬扬洒落。
"用童男童女心头血浇灌的阵眼,最后通向的可不是苍龙祖脉。"朱君用笛尖挑起一张泛黄纸笺,上面绘制的六芒星阵正在吞噬血滴,"而是西域三十六部渴求了三百年的龙气泉眼。"
暴雨在此时轰然而落。小皇子突然挣脱皇帝怀抱,摇摇晃晃地走向殿外风暴。他每走一步,肆虐的狂风便温顺一分,当稚嫩的手指触到朱君染血的衣摆时,整个帝都上空炸开青色惊雷。
"师尊......"孩子含糊的呓语淹没在雷声中。只有朱君看见,那道从自己额间渡入小皇子掌心的风巽纹,此刻正绽放出贯通天地的光芒。
青铜卦钱坠入白玉香炉的瞬间,朱君听见了星轨断裂的声音。
九重星轨仪在钦天监地宫嗡嗡震颤,青铜齿轮咬合处迸出靛蓝色火星。小皇子被缚在中央浑天仪上,七十二道银针封住周身要穴,细看会发现每根针尾都缀着米粒大小的铜铃。
"飒——"
萧景逸挥刀斩落第三波刺客时,终于察觉异样。血珠沿着绣春刀凹槽滑落,却在触及地砖前诡异地悬浮起来,像被某种力量牵引着流向星轨仪。
"不愧是武曲星转世。"朱君的声音从玉衡位传来。他素白的中衣浸透冷汗,指尖在星轨链轮间翻飞如蝶,"劳烦萧兄再守半柱香。"
话音未落,小皇子突然睁开双眼。本该漆黑的瞳孔里流转着青金色漩涡,束缚他的玄铁锁链寸寸龟裂。萧景逸本能地横刀在前,却见朱君旋身坐到瑶光位上,怀中多了一把断弦的焦尾琴。
"咚!"
第一声弦音荡开时,地宫三千长明灯骤暗。那些悬浮的血珠凝成缕缕红丝,顺着星轨仪沟壑注入小皇子心口。朱君左手按弦的姿势极其古怪——拇指压在龙龈,无名指勾住雁足,仿佛在虚空中描摹某个古老图腾。
"大人当心!"
萧景逸的示警还是迟了半拍。失控的风灵幻化成八只青鳞利爪,瞬间洞穿朱君双肩。鲜血滴在焦尾琴刹那,琴身隐匿的雷纹突然泛起紫光,那些暴走的龙气像被烫到似的疯狂回缩。
"原来如此..."朱君咳着血笑出声,蓦然回首望向东南角承尘,"李尚书听了这么久,可悟出《九章律吕》的真谛了?"
藏在暗处的李崇明还未来得及反应,整片金丝楠木藻井轰然炸裂。十二道水袖破空缠住他四肢,竟是本该在西域和亲的昭阳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