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佐转过身去,逆着众人,向松门山走去。
这一回,他比往常走得都慢,一直到日头斜下,临近黄昏的时候,这才来到了朝天寨的位置。
已经不能叫朝天寨了。
金人们将此地改造成了军营,再看不出原来的几分模样。
赵佐出现在寨门前时,早有守门的军士看见了他。
对方叽里咕噜的冲着他嚷了一通,赵佐完全听不懂。
应该是说的女真语。
想了想,赵佐从身上取出完颜贞的信,与对方比划了半天,让给送进去。
守门军士颇为警戒的盯着赵佐,又唤了两个人看着他,这才进大营去了。
片刻后,大营内传来一阵嘈杂声。
过了不久,一排排金人士卒列队而行,矗立在寨门两侧。
一个只穿了身便衣的人影,飞也似的迎了过来。
“莫不是我赵佐贤弟?”
赵佐回道:“正是赵佐。”
完颜贞大喜道:“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吾之萧何张良至矣!”
赵佐注意到,对方竟然连鞋都没穿。
再看着列在两旁的金人士卒。
这就是“跣足而出”,“夹道欢迎”吗?
赵佐心中感叹,怪不得古时候一直有士为知己者死的说法。
倘若是旁人在此,恐怕早就被感动的一塌糊涂,愿为完颜贞肝脑涂地了。
可惜,他是赵佐,这些还不足以让他下定决心。
完颜贞拉起赵佐,带他进入大营。两人一边走一边畅谈。
赵佐心中虽犹豫不定,只是以客套为主,但他两世为人,仅是凭着上辈子的一些知识,就让完颜贞惊喜连连。
完颜贞热情道:“贤弟,你我一见如故,不如今夜咱们抵足而眠,也好彻夜长谈,如何?”
赵佐连忙拒绝,他可不想跟对方睡一块。
“四王子,在下惦记着二哥的事,想去看望他,能否容我见一面?”
被拒绝的完颜贞反倒更满意了:“贤弟真是忠义之士。我予你令牌一道,这大营内都来去自如。”
“另外,先前我已为贤弟备下房间,今日不妨好生休息一番。明日下午,我再设宴招待。”
完颜贞冲着赵佐眨眨眼:“到时候贤弟能见到许多故人。”
故人?赵佐想不到会是谁,但完颜贞显然不想提前透露。
二人分别后,赵佐将完颜贞给的令牌挂在腰间,然后随手拉过一人来,请对方为自己带路。
被拉过来那人老老实实转身,先看见了赵佐腰间的令牌,顿时一惊,又抬头看见了赵佐的脸,更是一愣。
“赵…盟主?”
赵佐也一怔,竟还碰到个熟人。
曾经来劝降过自己的侯文。
侯文主动道:“赵盟主是否想去找李当家?”
赵佐点头,随口问道:“我二哥他没受什么苦吧?”
侯文摇头道:“不曾。金人很是敬重李当家,称他为仁人君子,只是软禁罢了。”
“敬重?”赵佐露出一丝嘲讽:“金人也学过仁义道德吗?”
他这会已经看见了之前山寨被攻破时留下的痕迹。
残余的血迹与毁坏的建筑,都在拷打着赵佐的内心。
侯文并不知道对方的内心所想,他只是简单回答了赵佐的问题:“懂的。金人不仅懂我们的仁义道德,他们还有一套自己的仁义道德。”
“咋个说法?”
侯文用手一指全副武装的金人士兵:“这就是他们的仁义。”
又一指堆得满满当当的钱粮军械:“那就是他们的道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