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情况？”

“应该是伥虎要对我们下手了。”楚秋松开杨树，语气平静地说。

一旁，安依摆开各类法器，当中一块罗盘的指针不断摆动。

“清虚在通过伥虎的灵力追踪它的位置，这些伥鬼应该是在等待黎明阴阳交割之时再发起攻击，做好战斗准备吧。”楚秋解释道。

黎明时分，阴阳交割，人鬼混淆，人气衰而鬼气旺。

外面的夜色渐渐浓重，安依身前罗盘的摆动也越发剧烈，楚秋立在安依身旁，魔力武装浮现，双手戴上了一副黑色手套，土黄色的魔力光辉在掌心闪动。

蕾切尔局部兽化，两颗犬牙被拔下来化作两把武士刀，手上戴着白色的鬼面蛛丝手套。

杨树赤裸上身，原生魔力凝成装甲保护着身体要害，双拳之上象征恐惧的淡淡黄光浮现，裸衣发动，爱憎之拳发动。

终于，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到来，连明光术的光辉也被夜色所压制，显得昏黄不定，窗外的伥鬼纷纷显露原形，一只只残缺不全、血肉模糊、浑身缠绕着黑色怨气的鬼魂穿过四面八方的玻璃和木墙向四人袭来。

而安依身前的罗盘指针也陡然停下，指向西方，安依睁眼，娇喝道：“西方三十里地！全员执行方案备案！”随即祭出桃木剑，右手持剑、左手拿着一叠符纸。

楚秋手中的魔法打出，正门方向的土地凭空升起片片一人高的尖利土刺，将伥鬼自下而上穿刺同时也阻碍了它们冲锋的步伐。

2环土系魔法：岩突遍地，魔法创造的土刺可以攻击、阻碍到灵体。

蕾切尔双刀斩开学堂左侧的木墙，狼牙所化的刀锋划过伥鬼的灵体冒出阵阵青烟，但却无法造成致命伤害，她当即弃刀不用，带着鬼面蛛丝手套的手掌印在当头一只伥鬼的额头，将其打散化作一缕黑气。

杨树负责的右侧则是乔风展老先生居住的小木屋，他一拳砸开木墙，发现乔老爷子正挑灯夜读书，手里依然捧着那卷文天祥诗集校笺。

“乔老先生，伥鬼发狂了，我来护送你逃离此地。”杨树焦急地喊道。

乔风展取下老花镜，手持书卷走到学堂中，嘴里念叨着故旧之事：“宋蒙交战的时候，蒙古鞑子在古河村西边的阳平城屠城三日，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还立了京观，后来京观腐朽化作一座土山，村人便称之为白虎山，土山崩塌，内有一个洞窟，尽是当时守城将士的尸骸，村人便称之为白虎洞，后来为镇压怨气，在其上修建了一座文丞相的祠堂，近年来香火衰败，只有老头子我偶尔去上几柱香。”

“没曾想，少了香火气的臂助，文丞相竟压不住那白虎山的怨气，如今成此大害。”看着熟悉的村民们此时狰狞恐怖的面容，乔风展有些叹息。

“还好，那些小娃娃听了老夫的劝告，没受那伥虎的指使。”他脸上尚有一丝欣慰。

众人这才发现，那些儿童伥鬼没一个参与围攻。

“各位为了诛杀伥虎而来，老头子舍了这条命，助各位一臂之力吧。”

他又翻开手中书页，朗声读道：“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

这次，肉眼可见的白色气息从乔风展身上汹涌而出席卷天地，正是浩然正气。

周围的伥鬼宛如置身烈日之下，灵体溶解，发出痛苦的嚎叫。

安依当机立断，大喝：“走！”

四人都明白，被伥鬼包围在此地耗尽能量只有死路一条，惟有速杀伥虎才有生路。

四人疾行在原野之上，蕾切尔和安依分别以魔法、符篆辅助。

“依据刚才乔老爷子所言，那伥虎吸收了阵亡将士、百姓的杀伐气、怨气，应该有了白虎之相，不好对付。”安依一边赶路，一边分析着局势。

“到时秋士掩护我，犬牙和矢九缠住伥虎，如果我的雷法一击不成，矢九使用射日弓，换我前线缠斗，如果依然不能造成致命伤，视情况而定，允许全员撤退。”她大致安排好了战术。

一行人都不是凡人，超自然力量加持，全力奔袭之下三十里地只花了半小时。

眼前是一座低矮的土山，土山之上一座祠堂倾颓崩塌，祠堂内一座文天祥相跌落在地，大厅正中地砖裂开，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窟。

杨树当先跳到洞窟中，内有一条暗河奔涌，周围满是白骨残肢，还有一些锈蚀的古代兵器。

“安全。”杨树出声，其余三人也下到洞窟中。

安依下到洞窟中，又拿出罗盘，一番掐指推演之后长出一口气，面带忧色，说道：“此地有暗河，得水气，洞穴走势盘曲纵横，有恶龙之势，又加上阴气、怨气极重，可能会有僵尸。”

沿着暗河流向，众人继续前进。

洞窟逐渐变得宽广，暗河在一处低矮地势之处汇聚成一汪幽黑的潭水，应了安依的话，围绕着潭水坐着一圈十二具尸体，散发出绿色的尸气，已然尸变，远处则散落了许多白骨。

僵尸身穿古旧的铠甲，指甲和毛发极长，看起来应该是古代的将军。

潭水中央，有一土台，上面搭着一座低矮的祠堂，同样内奉文天祥相，看来是专门为了镇压僵尸所设。

“这些是绿僵，行动迅速，畏惧阳光。”安依低声解释。

感应到人气逼近，水潭边的尸体都行动起来，扭头看向众人。

空气一时为之凝滞。

忽然，四人身后一阵虎啸声传来，众人扭头看去，十二只绿僵也趁势而动，一齐袭向众人。

杨树眼中，一只毛色黑白驳杂的巍然巨虎猛扑而来，浑身缭绕着无数怨魂，而背后十二只绿僵行动的声音也传入耳中。

“糟了！”

楚秋握紧了双拳随时准备解放灵兵。

忽然，那潭水之中那小小的文天祥相白光大作，浩然正气喷薄而出，一扫洞窟中的阴暗邪秽之气，同时乔书展的声音透过泥相传来：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惟其义尽，所以仁至。

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杨树听闻之后，直觉一阵意气涌上心头，双拳之上象征意志的绿光大作。

古河村中学堂所在，原本密密麻麻围在周围的伥鬼悉数被浩然正气所消融，只留下乔书展一人对着西边文相祠的方向，他口中轻念“孔曰成仁”

而他原本红润的面庞现在却面如金纸，形容枯槁，气息将绝。

“文相祠守祠人乔书展，西向三拜以死。”

三拜之后，乔书展长伏在地，再也没有起身。

洞窟中，浩然正气压住了伥虎和绿僵的势头，绿僵体表冒出阵阵青烟，伥虎以怨魂抵挡着正气的侵袭，声声惨叫传出。

“守祠人。”伥虎开口低吼。

安依抓住机会，激活了那张定真道人所赠的符纸。

四环自然系魔法：真阳光普照在狭小的洞窟中爆开，耀眼的阳光照得整个地下洞窟亮如白昼，绿僵不断嘶吼融成一摊血肉，伥虎也朝着那张符纸不断咆哮，周围的怨魂数量急剧减少。

安依一张符纸打出之后，立马取下玉葫喝了一口其中的灵液，紧接着双手各掐法诀凝聚雷法，灵力汇聚速度明显加快，玉葫脱手在安依身边飞舞。

楚秋站在安依身侧，双手各自准备了一道魔法。

杨树和蕾切尔挺到伥虎身前，近身缠斗。

此时杨树为乔风展言语所鼓舞，拳掌挥舞之间绿光大作，往往一拳就能击散数缕怨魂，几次打在伥虎的灵体上，留下一个个深深的拳印。

鬼面蛛丝手套威能有限，蕾切尔的攻击打在伥虎身上不疼不痒，她便从旁骚扰、辅助，保护杨树周全。

真阳光普照的效力渐渐散去，伥虎开始反击，它一声虎吼，环绕在虎身周围的剩余怨魂尽数散去，附着到洞窟中的骨骸之上，骨骸纷纷站起身捡起地上锈蚀的刀剑，骨头也多了一丝金属光泽，向杨树等人围来。

村中的伥鬼也逐渐赶到了白虎洞，向着战场而来。

伥虎身上的黑色毛发纷纷掉落，触地即化为一只只伥鬼，黑毛掉完之后，伥虎由虚转实，由灵体化为血肉之躯，一声虎啸有金铁之声。

“它果然修成了白虎之相！”安依见状惊呼。

伥虎转成白虎之相后，杨树发现自己的拳头打在虎躯宛如打在一块钢板上，不论杀伤如何，反震之力自己就受不住，当机立断，后撤一步，蕾切尔则再度发动天化牙，犬牙化成双刀，上前一步接替杨树的位置，挥刀与虎爪相对，发出一阵金铁碰撞之声，但狼力不敌白虎之力，被击退数步。

杨树抓住机会，分出心神调动原生魔力向左臂上的射日弓中灌注而去，同时以爱憎之拳清理着合围上来的伥鬼和骨骸，混杂着绿光和黄光的拳头打在伥鬼身上往往一击致命，而骨骸由于分外坚固，则难以击杀。

杨树被金刚骨骸围攻，蕾切尔独自面对化身白虎法相的伥虎，独木难支，连连负伤。

楚秋的魔法出手，二环土系魔法：石缚术，骨骸的足部纷纷被岩石困住，动弹不得，杨树压力大减，腾出手骚扰伥虎，蕾切尔也有了喘息之机。

缠斗一分有余后，安依雷法已成，双掌推出一道紫色雷光携天威之势击向白虎，正是神宵丙火神雷。

三十三天中以神宵最高，五行之中以火阳气最盛，本来极为克制伥虎此类邪物，而此时伥虎舍了灵体，以白虎之相为战，却是无惧天雷。

蕾切尔、杨树闪身远离伥虎，同时安依上前接替杨树的位置，杨树后退张弓搭箭正对着洞窟中央的一团雷光。

雷光涌动，虎吼阵阵，待得雷光散去，伥虎白色的毛皮变得焦黑却是受伤不重，张口一吐数道幽黑鬼火落在地上，竟以沙土为燃料逐渐蔓延，安依和蕾切尔跑动受阻，只能以手中剑刃硬挡伥虎的利爪尖牙，身上渐渐负伤。

楚秋则时刻关注战场动向，做好了下场救人的准备。

杨树魔力将尽，灵文也具现完毕，一道金色的流光出现在射日弓的弓弦上，已经没有多余的魔力灌注箭矢了，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一声弓弦弹动之声在洞窟中乍响，惊起回声阵阵。

伥虎虎口大张，吐出一口纯粹的五行金气迎向金色的箭矢。

射日弓火气极盛，白虎坐守西方属金，火克金。

一箭穿脑而过，伥虎的身躯宛如金属一般熔化，然而，尚未死透，周围的伥鬼汇集，一头黑虎的灵体逐渐出现。

“死亡如风，常伴吾身。”杨树嘴里念叨着，解散了射日弓，爱憎之拳再度发动，绿光大作，奋身向前与伥虎肉搏。

中二值30

战局一时陷入胶着，杨树、安依两人能量耗尽，只能凭借身体素质作战，而蕾切尔面对着此时灵体下的伥虎又力有不逮反观伥虎，白虎之相被破，借着伥鬼阴气重生也是虚弱不已。

楚秋保持冷眼旁观，三人都尚未到极限。

渐渐地，伥虎借着地气、阴气有恢复的迹象，安依体力、灵力尽数耗尽，勉强御使桃木剑攻向伥虎但收效甚微蕾切尔不久前腹部硬生生受了伥虎一爪，肠穿肚烂，完全兽化为狼形态借助狼的强大生命力堪堪保命。

杨树身上增添了大大小小的伤口，他骨子里的血性也因此被激起，眼见着伥虎逞威，队友负伤，挺身向前，大喝。

“延士声华似孟尝，有如东阁纳贤良。”

中二值40

伥虎裹挟着阴气怨气向杨树扑了过来，杨树一闪身错到伥虎背后。

“武松雄猛千夫惧，柴进风流四海扬。。”

中二值40

伥虎扭头又是一纵身一扑，杨树侧身堪堪躲过，伥虎恼怒，尾巴扫向杨树。

“自信一身能杀虎，浪言三碗不过岗！”

中二值40

杨树往斜地里一跳，尾巴在眼前扫过，阴风在脸上打出一道紫黑的印痕，此时象征意志的绿光已经遍及全身，他心中战意激昂。

趁着伥虎回头的一霎间，杨树一跃骑到虎背上，左手揪住虎头，右手猛击，打得伥虎眼、嘴、鼻、耳到处流失阴气，扑倒在地动弹不得。杨树仍不罢手，照着地上的伥虎一通重拳，直打得它烟消云散，停了手，才发现自己拳峰一片血肉模糊，能看见森白的骨头。

喘着粗气，杨树仰躺在潮湿的泥地之上，浑身混杂着汗与血，看着楚秋走到自己身边，她脸上带着难得的微笑。

楚秋搀扶着杨树，安依搀着蕾切尔走出洞窟，回到白虎山上的文天祥祠堂中。

在祠堂里对众人的伤势作了处理之后，杨树已行走无碍，蕾切尔也没了生命危险。

杨树手上缠着厚厚的绷带，身上也贴满了各类药物，笨拙地把文天祥相扶到神龛之上，拜了三拜。

“谢文丞相出手相助。”

四人回到古河村中，急忙赶向学堂的方向，此时村中日头已高，残余的伥鬼都躲在民居内不敢四处游逛。

学堂前的空地上，一具老者尸身朝着西方跪伏在地，见此情景众人当即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乔老爷子，哎。”杨树一声叹息。

楚秋到附近的山林中砍了一颗大树，草草地做了一副棺椁，安依郑重地将乔书展的遗躯放入棺内，四人抬棺，到了村旁的墓地中，找到了一座坟墓，碑刻“乔风展妻姜古照之墓”，坟前种着两棵树，树干合生，为连理枝。

大多坟墓被伥虎破坏，遗体化作伥鬼，而这座坟墓却完好无损。

四人将乔书展老爷子葬在了连理枝下，碑刻“姜古照夫乔风展之墓”，身侧即是他的妻子。

“还真是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啊。”杨树感叹道。